第 7 章(2/2)
窗外雨声渐渐响亮起来,黎英探身往外看,目光几乎和之前的狄飞惊重合,从这头望到看不见的那头。
他没有问是不是狄飞惊布置的这些,也不问布置这些要做什么。
烟雨依旧朦胧。
人影也朦胧。
雷滚依旧在得意扬扬说话,三箭将军也愿意附和他,这样的权威让雷滚感到高兴,他的权威被证实他就会高兴,他一高兴,他就会说些在豆子婆婆看来天方夜谭的牛皮话。
他的牛皮突然被打断了,有两条杂鱼顶着雨匆匆跑进来,神色带着慌张,雷滚还没来得及板起脸树立自己的威严,他的眼睛已经看到了一道鬼似的影子。
苏梦枕已经到了,隔着宽阔的空地,雷滚的目光和苏梦枕刀面闪过的光对视,再眨眼,那道身影已经掠到空地中间,雷滚的手也已牢牢握在自己的锤子上。
雷滚的血也滚烫。
不论他牛皮吹到多大,在世俗大众的眼里,苏梦枕的对手永远都是雷损,唯一的雷损,只有他们站在不胜寒的高处遥遥相对,而他雷老五要和苏梦枕正面对上,这约等于和雷损正面对上还抱着杀了他的想法,这怎么能不叫雷滚浑身发烫!
他的血烧到浑身都在躁动。
再眨眼,刀光已到跟前。
同样到的,还有一丛艳丽的血花在半空之中绽放,而雷滚的锤子还没有拎起来,苏梦枕的刀已经砍落了一颗人头。
谁的人头?
花无错。
他刚刚还在瑟瑟发抖,甚至看见雷滚的戒备时,花无错的脸一下子就雪刷似的惨白,可他来不及求救,也来不及抵挡,那道刀光就穿过他的脖颈。
豆子婆婆翻飞地朝门外去。
这样一柄魔刀,握着这样一柄魔刀的苏梦枕又是多么恐怖的人,或者他还真的能被称为人吗?这样的人,真的是人吗!
豆子婆婆也不知道。她几乎不能想象自己和他待在一片空气里,她只是夺了命的奔逃,向屋外去,向那宽阔空地后的大门去,穿过那道威严的门,她就能逃走!
花衣和尚同样。
他不像豆子婆婆靠近门,他靠近的是窗,在可选择的情况下,他也只能选择一跃而起冲向那扇窗,他没得选择。
风雨都慢,慢出了江南的情调,雾蒙蒙的雨慢到看不出轨迹,就像一层烟制的纱帘挡住视线,他望见自己的花衣上飞起一抹海棠花似的浓艳鲜红。
烟雨,海棠,自己。
他怎么会看见自己呢?又怎么会看见自己的花衣上飞起一抹红呢?
那双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脑袋掉在地上的那一刻,眼珠也停下了要转的动作。
片刻之后,那具沉重的躯体也掉在雨里,流淌的鲜红雾一样顺着地面的水痕向外扩散去,他的头就在不远处慢慢滚动。
他始终是不曾想明白。
豆子婆婆还在逃。
她不知道往常短暂的路怎么会这么长,长到她感觉自己的肺在哼哧作响,长到她可以看清两旁的人脸上一抹残存的恐惧,长到——那柄魔刀已经悄无声息追上她!
雷滚的流星锤带着浩浩荡荡的声势也朝她的方向飞来。
只一声清脆的“叮”。
却让豆子婆婆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僵着脑袋向后看去,眼睛已经转到了眼角的地方,却依旧看不清自己的一条老命是因为什么而丢。
还有一声沉重的“砰”。
雷滚的那双流星锤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其中一颗,那重重的铁球带着流星的力道,顺着原定的路线一路飞来,而原本的目标,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房檐上。
它砸到了豆子婆婆,砸的她肚腹具穿,眼珠扯到眼梢也看不清是什么砸死了她。
苏梦枕的刀二起二落,第三刀未起,却也不用起。
在雷滚好像要把自己憋成水牛的粗重喘息里,苏梦枕收起了自己的刀,跳下房檐向外走去,衣角荡起轻微弧度。
他什么都没说,也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