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 你回来了（2/2）

一是不论如何，他对张恒楚并无好感，就算对方刚刚救下暮魂，他的使命已然完成，若他死了，玉髓便会回到自己手中。

第二便是，雪风确信自己方才闻到的隐约水仙清芬不是幻觉——那么他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既如此，他最多只是用张恒楚的性命探一探，无伤大雅。

而小天师并不知白衣男子的这番计较，只在斩妖剑锋芒下奋力抵抗着，跪下的一只膝盖，已深深嵌入土中。

雪风依然静静旁观，直到斩妖剑切入天师肩头半寸，而周遭也依旧毫无动静时，才不由微微凝眉。

难道真是方才嗅错，又或者他与自己一样，对龙虎天师的性命毫不在意……

他不是一向自恃花神，与凡妖有别；又跟随杨戬左右，学了什么心怀仁义那套么？更何况，龙虎山是……

总之，玉霄若在，必是奉命前来；若奉命前来，则是决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然张恒楚却的确在斩妖剑锋芒下越压越低，而他驾驭的伏魔玉髓，也渐渐红光消弱，很快就再护不住他……

雪风终于不再期待玉霄出现，可也依旧不打算相助天师。他早已暗自调息修整，以三清老道这多番对战后的余力，若他拿到伏魔玉髓，就算加上其他道士，并非不能对抗。

所以，只暗自凝神准备，待张恒楚一死，便立即取回玉髓。

而察觉到天师险境的并非他一人，不远处嫣魂和书生见状，试图上前却被道士们再次围拢阻挡。

雪风并不在意身后发生什么，只依旧盯着逐渐黯淡的玉髓。隐约之间，却忽然听见一声淡淡叹息。

那语调安宁、沉郁，清和如山间春风，寂静似林花映水。

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你还是如此，除了她，对旁人都毫不在意。”

那声音淡淡响在耳边，依旧清和、寂静，又带着几分无奈。随着声音响起，水仙花的芬芳也越加浓烈。

这一次的花香，不止是他，周遭众人也都闻到了。

老道便不由蹙眉心下警觉，手上力道越发加大，压得张恒楚肩头血流如注，不由一声痛呼。

雪风诧异回头，却依旧不见人影。

唯暮魂斜倾的半透明身躯，萦绕着一层淡淡白光。似清晨的湖上的雾气一般，似乎在轻轻流动。

那股雾气从她微合的双眸、高挺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唇流出，又似连接周遭四野，慢慢地流入……

而她那半透明的躯体，便在这样淡淡的流动中，逐渐，逐渐清晰起来。

玉霄有疗愈之能，但那却明显不是水仙的力量。

那股力量正在修复暮魂逐渐消散的躯体，其速度之快，令人惊异。

若不是玉霄，那难道……

雪风愕然一怔，久久不曾回神。

不远处小天师已被老道压得双腿跪地，肩头鲜血直流，从胳膊滴落下来。

他俊逸的眼眉紧紧蹙着，或许是绝境之中的力量爆发，随着一声嘶吼，竟猛然又将斩妖剑抬起，于再次落下前一跃躲开。

不过虽然避开剑锋，却依旧与尘灰一同被震飞数丈外，呕出一口血来。

老道收剑升空，再次掐诀，指向张恒楚迅疾而去。

后者刚才躲开时，伏魔玉髓已然坠落不知何处，这厢便只能用随身佩剑抵御，被斩妖剑力再顶出数丈，蹬住了林下一棵老松，才暂时稳住身形。

老道冷笑：“乳臭未干，不知死活。”

正欲一击必杀，却忽觉颈后有风，连忙飞身躲过。待回头时，便不由愕然愣住：

“你——”

那本该早消散于斩妖剑下的木槿花妖，本以变得透明的白衣女子，这时似飞花停驻于风般，静静悬空在他身后。

“暮魂……”

不仅老道，在场所有人都再次愣住。连桑云和雪风，都满面写了不可置信。

女子并未回应，只淡淡盯着岑将子。

她依旧神情冰冷，眉宇间似有霜雪凝结。眸中一点寒光，如同古井幽烛，凛冽又诡异。整个身影仿佛夜色里的阴灵，幽幽向老道飘近，逼得对方在惊恐之中连连后退。

火光、剑光与冰凉月色里，冷寂的声音缓缓传出。

“臭道士，你伤我姐姐，杀我性命便罢，小天师是人，竟也下死手。你如此丧尽天良，我今日哪怕吃了你，也是替天行道。”

老道愕然愣住，但觉背后一道冰寒彻骨，席卷全身。

花妖先前放话，还只是取他性命，夺他兵刃。人就算死，他就算被杀，也是可以坠入轮回的，抑或若一律孤魂得到助益，再生为人也非不可。

然此刻死而复生，她要吃了他……

老道知晓这“吃”字的含义，是说将自己灵气吞噬殆尽，他的一切修为便归对方所有，岑将子便彻底消泯于天地之间……

这是成魔者才敢肆意妄为的举动，否则哪怕如白、青蛇妖自幼修炼吞噬，但真正施行，却万般顾忌。更何况，他还是逢迎神族的修道者……

他忽然明白花妖迅速死而复生的缘由。

那是因为，她将先前散在结界内的灵气，都“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