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崭新（2/2）
乌日图愤愤却又无奈地叹了一声。
“自从老可汗战死后，逾轮部每况愈下。”
“因为我们是公主的封地，王庭那边的主战派一直针对我们。”
“土地被强行分割，赐给了别人，牛羊和奴隶也越来越少。我们愧对老可汗。”
“现在，你们是什么打算？”
乌日图转头看了看大门。
那扇门依然紧闭着。
“我们想要归降大晋，不再为王庭的主战派当替死鬼。”
“连年征战，让逾轮部元气大伤。新出生的婴孩，很难在这片土地上长大。”
“寒冷的冬天，不足的盐和茶，让逾轮部不得不依附王庭。”
“只有王庭才有能力，与大晋进行交涉，换来不多的盐与茶。”
“公主之子啊，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满达小心地收起旗帜。
“乌日图带着我来佉沙，是想看看公主是否会派人前来联络逾轮部。”
“逾轮部的位置很尴尬。大晋冲向北戎的第一站，也是北戎南下征战大晋的补给地。”
“我们不是大部落，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统一北戎，只是想有个靠山，不让我们成为替死鬼。”
“如果公主说服了大晋的皇帝，愿意接纳逾轮部，我们愿意归降大晋。”
韩长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满达的话。
其实非常出乎他的意料。
在抵达北境前，韩长祚从未想过逾轮部已经有了归降之心。
他本以为自己还要花足够多的时间，去联络逾轮部，说服他们。
可原来，他们早就有了离开北戎的心思。
韩长祚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目标。
统一北戎，或许会受到逾轮部的反对，导致他们对阿妈离心。
逾轮部不想成为两国中任何一方的挡刀者，他们一直在夹缝中，挣扎求生，早已被磨平了野心。
现在对他们说出自己的目标，并不能获取他们任何帮助。
“原本我来北境，就是为了联络你们。既然现在我们已经见了面，那往后再相见，就会容易许多。”
“带着这面旗帜回去部落吧。三日后我会入军，若是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来找我。”
韩长祚看了看他们。
“你们应当知道附近的驻军在哪里吧？”
“知道。”
乌日图的脸上有了笑意。
“逾轮部经常会与佉沙镇的驻军进行马匹交易。”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
“逾轮部的马，是所有北戎部落中最好的！”
韩长祚轻轻笑了起来。
“我知道，阿妈对我说过。”
满达也兴奋起来。
“趁着还有三天时间，我们带您去逾轮部怎么样？让我的父汗也见见您！”
“我们一直都盼着公主，还有公主之子可以回来。现在终于等到了。”
乌日图缓缓摇头。
“不行，满达王子。”
“公主之子是前来从军的，若是贸然跨过两国国境，前往逾轮部见可汗，会给他带来麻烦。”
满达的脸上露出失落的神情。
韩长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接下来的三天时光，能不能麻烦你们带着我游览附近？”
“佉沙镇是什么样的，我还不曾了解。”
“还有此地的边军，你们若是一直有私下的马市贸易，应当对边军的将领性情十分了解。”
“大晋与北戎不同，阿妈虽然身为第二阏氏，却并没有干涉朝政的权力。”
“阿妈不能给我提供更多的信息，我对此地边军的一切都不了解。”
长公主碍于已经得罪了邬皇后，也没有特地让人去收集相关信息，唯恐让邬皇后知道后，加深彼此之间的矛盾。
“我是隐姓埋名来到这里的，谁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们要替我保密。”
韩长祚笑得质朴，但心里想的却并非那么简单。
他的确是隐姓埋名来到佉沙镇，却并不意味着这个身份需要极度保密。
以邬皇后，还有他父皇的心思，或许镇守佉沙镇的旅帅早已收到了密令。
他应当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会一直暗中监视自己。
有时候，监视也意味着保护。
韩长祚不反感这种监视。
邬皇后和他的父皇对自己怀有疑虑，才是最正常的事。
他要做的，无愧于心就好。
但此时，却能借机看出逾轮部到底站在哪一边。
告密的背叛者，无论在哪里，都是受人唾弃的存在。
逾轮部如果想要灭族，倒是可以一试。
乌日图对韩长祚的心思仿佛毫无所觉，反倒对韩长祚想要游历附近很感兴趣。
对他而言，这是公主之子代替公主来视察。
这是逾轮部应当好好配合的事。
“没问题，包在我的身上！”
乌日图兴奋起来。
“我会带着您好好看一看这里。相信老乌日图，我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那就拜托您了。”
韩长祚看了看窗户。
“快要天亮了，我们今天先睡一会儿，睡醒起来，就麻烦你们带我看一看这里的风景。”
的确，折腾了一晚上，大家都有些累。
满达抱着祖父的旗帜，即便是睡着了，嘴角都还带着笑。
韩长祚躺下后，沾了枕头立刻就睡着了，很快响起了鼾声。
唯独乌日图，久久不能闭眼，脑子里一直回响着方才韩长祚说的那些话。
这一次，逾轮部会迎来新的曙光吗？
乌日图不知道。
他想起来之前，可汗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本来这一回，是最后一次。
如果再等不到公主，那逾轮部就会另外想办法。
想要归顺大晋，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可汗对他说过，如果公主真的想要逾轮部归顺大晋，那么恐怕还会掀起新的战争。
这会是最后一次，但也极有可能是最大的一次。
背叛北戎，不是嘴上说说，是要付出实际行动的。
大晋需要看到逾轮部的决心，收到逾轮部的投名状。
公主之子，他隐姓埋名来到北境，还要进入军中历练，所谋恐怕不小。
乌日图没有欺骗韩长祚。
他真的是逾轮部曾经最好的猎人，拥有着顶尖的直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公主之子来到北境，所谋不小，同时，逾轮部也可以看到归顺大晋的希望。
不用明目张胆地背叛北戎王庭，迎来大军的碾压。
一切都可以在暗中进行。
窗外的天开始微亮，逐渐越来越亮，甚至盖过了大通铺里的烛光。
韩长祚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觉得浑身都畅快不少。
跟着商队北上的时候，可没这么舒服。
有时候是会冒着危险，露宿野外的。
现在自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还有温暖的床铺，已经十分满意了。
若是自己现在都感觉到了不满足，那想要统一北戎，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草原的条件，远比佉沙镇更为艰苦。
韩长祚从铺子上坐了起来，朝乌日图和满达的方向看了看。
他们也刚醒来没多久。
满达揉了揉眼睛，看着坐起来的韩长祚，也开始兴奋。
“昌吉，你也醒了？！”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们今天就去佉沙镇外面怎么样？”
韩长祚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对这里不熟悉，都听你们的安排。”
“先吃点东西吧。我对逾轮部不熟悉，不知道你们的饮食如何。选些你们爱吃的，我来付账。”
满达点点头，催促着老乌日图速度快一些。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与公主之子开始一同游历了。
乌日图从昨夜开始，脸上的笑就不曾落下。
他看见了满达王子的兴奋，这是好事。
这几年，在逾轮部长大的孩子脸上很少有笑容。
看来这次是真的有了光明的希望。
“佉沙镇的北戎人，绝大多数都来自逾轮部。这里的饮食与部落很接近。”
“不过有时候，我们也会选择一些具有大晋特色的菜肴。”
韩长祚点点头。
“我现在不过是个外乡人，全听你们的安排。”
满达洗漱完，兴奋地拉着韩长祚出了旅店，嘴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镇上有家店，是我的远房亲戚开的，做的烤肉是一绝，奶茶也好喝。”
“烤肉也好，奶茶也好，这些每家都有每家的秘方，吃起来味道都不一样。”
“昌吉，大晋和北戎，你更喜欢哪一个口味？”
“都行，我不挑。只是我更偏爱肉食。”
“我也是。不过冬天只能吃上腌菜，就会想念夏季的草原。草原上到处都是野菜和药材，我们有时候也会拿药材来吃。”
韩长祚听着满达的絮叨，时不时朝满脸笑容的乌日图看去。
他不知道乌日图有没有在谋算些什么。
乌日图应该会在三天后，就带着满达回到部落，向他们的可汗告知一切。
逾轮部的可汗会来佉沙镇找自己吗？
倘若他想带着逾轮部归顺大晋，那找自己商议，应当是最好的选择。
逾轮部不能大张旗鼓地背叛北戎，那些主战派会吃了逾轮部。
先与大晋谈判，在北戎南下杀过来的时候，投奔大晋的边军，乞求庇护，减少伤亡，应当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韩长祚跟着满达，重新在这个边镇走了一遍。
新的太阳在同样的天空中升起，居民屋子里的袅袅炊烟，开启了佉沙镇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