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2/2)
像是事先商量好一般,安灼拉夺枪、带离女人的同时,古费拉克从他背后窜出,一拳打在沙威脸上,打得那大个子直向侧面弯腰,鼻血很快就顺着嘴唇流了下来。
“这个无耻混蛋!!!”古费拉克还想接着出气,却被公白飞从背后死死抱住,不让他继续挥拳。安灼拉则把仍然在震惊状态下无法动弹的栗发女人交给众人:“把这位夫人带到厨房里冷静一下!”
艾潘妮呆愣愣地被两个战士拖着走,还差几步就到厨房时忽然像被雷劈一样活了过来,开始剧烈挣扎并大声尖叫:“沙威!你发过誓的!”
“混蛋老条子!你以为我愿意自己茍活于世吗?!”
“你不能这么扔下我一个人!”
“沙威!沙威啊——!”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濒临疯狂的女人塞进厨房并锁上门,破锣般高亢尖利的声音连厚实的木门都没法完全挡住,那密探的名字不停地从门里传出,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叫和砸门声,让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很好,您为自己赢来了当之无愧的死刑。”安灼拉转头对着沙威宣布,却只换来对方满不在乎的耸肩。正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人走上前,向安灼拉点点头:“司令官先生,我也能请求一个奖赏吗?”
“当然可以,老先生,您和您儿子,呃,您女儿拯救过街垒。”安灼拉犹豫了一下:“您不会也要……?”
“当然不,艾潘妮是我的大女儿,所以我向您请求——”冉阿让伸手指向沙威:“请让我来处决这个混蛋,为了我可怜的姑娘。”
安灼拉点点头,大声回答:“这是您应得的权利,只别把这家伙跟我们的人混在一起,把他带到蒙徳都小巷街垒背后,在那边干掉他!”
冉阿让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沙威的腰带,后者鼻子和下巴上挂着血迹,却从容地笑着:“这很公平,不是吗?”
随着安灼拉号召人们准备战斗的呐喊,战士们纷纷涌出大厅,前往各自的战斗位置。冉阿让则拖着沙威,在后边慢慢地挪出了酒店大门——因为沙威的脚也被紧紧捆绑着,只能迈出非常小的步子,走得像头牛那么慢。刽子手和死刑犯在通往刑场的道路上走着,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跟街垒上的马吕斯打了个照面。
马吕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人慢慢走远,消失在蒙徳都小巷转角处,忽然感到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割风先生押解的那个大个子,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眼熟?他熬了一夜后变得更加迟钝的脑子,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直到过了好一会,伽弗洛什七手八脚地爬上街垒,把马吕斯扯得弯下腰来贴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他的脸色就变了,手脚并用地爬下街垒冲进酒店。
酒店大厅已经空无一人,战士们已经在外边的街垒和楼上窗口前各就各位。马吕斯绕过满地的铺路石,磕磕绊绊地来到上了锁的厨房门前,门里传来持续不断的女声叫骂,以及闷闷的锤击木板声。
“艾潘妮,是我,马吕斯。”马吕斯趴在门上,冲里边问道:“我才发现,被押出去枪毙的那个男人,就是沙威督察对吗?”
门里的声音停了一瞬,而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那悲戚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不断地哀求他放自己出来:“以圣母和慈悲的名义,求求您帮帮我吧!!!”
马吕斯心里难过极了,他想到了他自己,今生已然无望和心上人在一起的绝望,让他在这一瞬间无限地和门背后的艾潘妮同呼吸、共命运。俊美的青年在大厅里翻来找去,却连根撬棍都找不到,最后发现还是枪托更实际一点:他用力地抡起枪杆,狠狠地砸向门锁,费了不少力气,终于将锁头连同坚固的链接件一起砸掉在地。
马吕斯推开门的一瞬,栗发女人满脸紫涨地扑了出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泪水在她脸上留下了晶莹的痕迹,将整夜战斗积累的灰尘搅和成泥浆,在脸上形成诡异的花纹:“他人呢?在哪里?!”
“我之前看见割风先生押着他往蒙德都巷子去了,就在那边——”
马吕斯伸手指着大门外某个方向,话还没说完,一声枪响回荡在街垒上空,两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很快割风老人跑步回到了阵地上,大喊着:“干掉了!”
艾潘妮两腿一软,整个人迅速向下瘫倒,马吕斯一手抓住她的袖子,一手挽住她另一侧的腋窝,用力把女人往上拔,避免她重重地摔在地板上。他想安慰她,但嘴里语无伦次,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念叨些什么。而女人面色呆滞,栗棕色头发被深蓝色领巾做的绷带压住,散乱地铺散在脸上和脑后,混合着汗水、灰尘和血液,显得异常蓬头垢面。
“潘妮,请、请节哀。”马吕斯蹲下来,搂着面无表情的艾潘妮,自己却先泪流满面:“我很抱歉,我太没用了,什么忙都没帮上……”
女人被青年搂着大哭,她自己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再落下,甚至连悲伤的表情都没有,只被对方轻轻摇晃着,诡异地呆坐在地,像个木偶一样。直到片刻后,冉阿让进了大厅,走到两人面前时,艾潘妮才僵硬地擡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老人,却仍是一言不发。
马吕斯看着须发皆白的老人蹲下身来,伸手抓住艾潘妮的双手后,他闭上眼用袖子擦擦脸,放开女人,狠狠心拾起枪,转身出门去了。
“亲爱的,看着我。”冉阿让紧握着艾潘妮纤细的双手,沉声呼唤她的意识:“我有话要对你说。”
琥珀色的眼睛里毫无光彩,像颗玻璃珠子一样缓慢地转向老人:“……告诉我,他死的并不痛苦,是吗?”
“痛苦还是有点痛苦的。”老人的话让女人的瞳孔猛然一缩,但他似乎在强忍笑意般接着说道:“毕竟那家伙被捆了一夜,腿脚不太利索。”
艾潘妮的表情还是有点呆滞,但下一秒生命力就呼啦一下回到了身上,她猛地抓紧老人的手,急切的问道:“您是什么意思?您是说,他——”
“活着,往布道修士街方向去了。”冉阿让面带忧伤又慈爱的笑容,看着女人脸上瞬间流下滚滚清泪,不禁擡手帮她擦擦干净:“快去吧,你的脚力好,很快就能追上,他可能真的需要人搀扶一下。”
艾潘妮扑上来,狠狠地拥抱了老人,又在老人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飞快地从地上爬起,像夏日平原上裹着豪雨奔驰的暴风般,冲出了科林斯酒店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