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2/2）

胤祯点点头，却怎么也没想到，那竟成了他们最后一面。

他们一伙人是如何到这个地步的呢？

明明先前一切事情都在朝着他们期待的方向发展，结果潜伏极深的四哥却给了他们突然却也致命的一击。

“八哥，是我，十四来看你了。”

胤禩点点头，知道这人世间没什么留恋的，却唯独放不下这个弟弟。

“十四，你答应八哥一件事吧。”胤禩说得极为缓慢，或许他再也没有力气，也不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八贝勒与廉亲王。

小十四只是握着他八哥长满茧的双手，“八哥，你说，十四在听。”

“十四，我若走了，你不许跟来，答应我。”

即使我死了，我却也想要你好好活着。

因为料到十四对他的敬重与依靠，胤禩深知，若他今日一死，胤祯也绝不会自己独活。因此，胤禩要他答应自己，不许跟，也绝不能跟来。

十四对他八哥再了解不过，他什么意思，胤祯瞬间明白过来，先是恼怒不已，继而悲痛欲绝。

“八哥，你说的事，十四从来没有违背过，可唯独这件事我不依。你若一走，我便立马跟随。所以，你别走，别抛下我……”堂堂男儿战场杀敌时没哭，却在听到这话时涕泪交加。

“十四，你听话，听八哥的话。”

“八哥，你怎地如此残忍？你明知道十四从来不会违背你的话。”胤祯心如刀绞，却另起了念头。

就算答应了又如何？如若八哥真的走了，众兄弟们都走了，他一个人留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同下去陪他们罢了。

胤禩却看出了他的心思，从小到大几十载，他们一同走过几十载，什么表情是什么想法，胤禩怎能不知。

于是，胤禩只能逼他。

“十四，你发誓，就在我面前发誓，以我的生死起誓。若我走后，你定会好好地活。你若违背誓言，我来世投胎定交噩运。”

十四终于崩溃，“八哥，八哥你何苦逼我，你明知道，我最在乎什么？”

“所以，十四，你发誓。”

胤祯潸然泪下，伸出右手四指，却止不住地发抖，“我胤祯，若违背誓言，在八哥走后自裁，八哥便……”

十四看了看他，似有不忍说出那些残酷的诅咒。

他的八哥那么好，他只是说说，便觉得难以忍受。

胤禩却依旧强硬，“继续说。”

“八哥便生生世世永遭噩运，不得安宁。”

胤祯说完，早已泪流满面。

胤禩却松下心神来，点点头。他不是非要做到这一步的，可胤祯比他小七岁，只要活着，便什么事都有可能。更何况，雍正帝是他的亲哥哥，死了便没有任何盼头了，也再无更改命运的可能了。

所以，他不能自私地将十四带走。

胤祯只是哭，眼泪比小时候哪一次生病摔倒都流得多。

胤禩抱了抱胤祯，就像小时候安慰他那样，“弟弟，莫哭。”

他唱着童谣哄他。

自此匆匆一见，却已是永别，胤祯守着他对胤禩的承诺茍活于世，心却万念俱灰。

八爷党悉数被灭，胤禩死的那一天，胤祯也只是这样哭喊着……

“八哥！”只这么一句八哥！

历史与现实交织在一起，胤禩从这句八哥中回过神来，即使染病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还没走到历史上穷途末路的那一天，他们还有机会。

他看着眼前不愿连累他的十四，想着的却是历史上发生的悲凉终别，至少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疫病，他胤禩绝对能把他的小十四安全完好地带回来。

“十四，我带你去行宫，八哥一路陪着你，你要相信八哥，八哥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到时候咱们开开心心地归来，见你的额娘，继续抢小十的吃食，继续指使小九为你做玩具，我们四个依旧在一块玩，好不好啊？”胤禩安慰着他。

十四终于有了一些活力，却只是问道，“八哥，旁人都怕我这传染病，连我额娘都不敢进来，你就不怕吗？听太医说，这是会死人的，八哥不怕死吗？”

胤禩将十四从床上扶起，“因为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

小十四的事，他向来看得重过生命。

况且，死又何惧？

令人恐惧的是，在乎的人全走了，而你却要独活。

那日胤禩留给胤祯的誓言，便是这种锥心之痛般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