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变（2/2）

然而康熙帝却依旧残忍地告诉他，“再不启程，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胤誐只觉得整个人摇摇欲坠，像被人浸到了湖里。

额娘染病，怎么会？

明明他来时，额娘还开开心心地嘱咐他一路上要注意的东西，还交代他回来之时要记得给她带礼品。

“小十。”胤禩托住了他，胸口压到箭伤，可他此刻丝毫注意不到这些，眼里心里全是小十已然破碎的神情。

他将小十带回了自己的营帐，“小十，哥哥在。”

他想尽全力去安慰他，然而胤禩却也知道，无论怎么安慰亦是徒劳。

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胤禩看着这个向来活泼的弟弟此刻无声地坐在一旁，神情像被染上了一层霜一般，让人看着便觉得难过。

上好的桂花糕点放在一旁，可胤誐却连晚膳也吃不下。

从皇阿玛那回来，胤誐已经半天没讲过话，胤禩寸步不敢离开他。本以为这个向来爱撒娇的弟弟，遇到这些事，定然忍不住掉眼泪。

然而胤誐却只是沉着一张脸，半滴眼泪都未掉。

胤禩摸到他的手，却只觉得一片凉意，他用自己的双手摩挲着小十的手，试图给他一点温暖，然而却好像怎么都无济于事。

“八哥，我好怕好怕。”胤誐的手有些止不住地震颤，胤禩越看越觉得心疼。

他想要告诉小十生离死别皆为人间寻常之事，我们别无他法，只能接受。但却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对着小十的痛苦视若不见，反而在一旁说这些大道理。

如果换成是他的额娘，只怕他也同样要肝肠寸断。更何况，温僖贵妃娘娘平时对他们那么好，即使她不是自己的亲额娘，胤禩就已经觉得痛苦，更何况小十，一个从小就泡在爱里的小孩，此刻却要让他接受如此残忍的事情。

所以，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甚至连安慰都显得格外无力，胤禩只能上前深深地抱住了胤誐。

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此刻不是独自一人，还有人在陪着他。

很快，小九和十四听闻消息赶来，他们亦将温僖贵妃当成自己的亲额娘，此刻见到从前活泼不已的小十，现在却泫然欲泣，俩人心里也不好受，只能上去同胤禩一样将他抱住。

四位皇子此刻抱成一个圈，像世界上最后几个人一般给着彼此慰藉。

如若长大是以额娘的去世为代价，那胤誐宁愿一辈子活在幼稚里。可命运不随人愿，推着他往前走，以这么残忍的教训训诫于他，从前的自己是多么不谙世事，又是如何活在别人为他建造的避风港下。

小十忍住了眼泪，至少此刻他不再有任性的资本了。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迫不及待地出发，小十整晚未睡，脸上全是淤青，胤禩看了心疼不已，只盼着车马能够快一些。

然而路上却又出了岔子，众人的马竟然突然间都开始腹痛，无论马鞭如何驱使，却也只是停下一动不动。

马医检查后面色有些犹豫地说是有些水土不服，需得稍事休息，等调理好才能继续赶行程。

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一看便让人觉得有破绽，这到底是水土不服？亦或者其他人为之祸？

纵使马医尽量表现地自然，然而众人却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到底是谁，存了这样的心思，存心让小十回不去。

胤誐愈发急躁，“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就算是要走，也要走回去见我额娘。”

一想到额娘在病榻上无助地等着他，小十的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烤，一刻也等不及，只想握着额娘的手，和她说一些体己话。

说罢，小十真的试图弃马而行。小九和十四赶忙拦住他，“小十，你冷静一点，现在走回去，只会比车马更慢。”

“你要我怎么冷静？现在生死难测躺在床上的是我额娘，是从小宠我到大的额娘……”胤誐几乎崩溃，一整个人双眼通红，显得愈发憔悴不已。

过去快乐的小十不见踪影，如今他那双悲伤的眼睛让人不由看了便觉心碎。

愈是活泼的人的消沉愈发让人觉得心痛，胤禩几乎与胤誐感同身受，那痛苦分明在胤誐身上，胤禩却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亦与他一同煎熬起来。

胤禩稍作思考，便知此事事有蹊跷，定是有人在这里头使了绊子，究竟是谁怀着如此残忍的心，将他们一行人硬生生拦在这里，耽搁于此处，胤禩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当场找出真凶，将拳头挥到他的脸上，然而他却知不能，眼下更重要地却是赶紧解决此事，让胤誐能够顺利回宫，见到温僖贵妃娘娘。

凭一双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快速走回京城的，他们还需要车马。

胤禩定了定神，稍作思量，而后不动声色地将那马医堵在了一旁，眼神中是令人生惧的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