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楼(五)(1/2)
摩天楼(五)
“原来她是试药给陈平挣命。”两人从潜世界中出来,重新站在了病床前。
程安已经安静地睡着了,眉头微微地皱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样的梦。
“把她带走吧,然后把药让她喂给陈平,你就完成任务了。”涂念嫌恶地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即使是几乎密闭的实验中心也有一股淡淡的,散不开的,独属于第三大陆的腥臭味道,“这鬼地方真是臭烘烘地,难以忍受。”
“他们现在都躺在床上呢,”晏秋没有按照涂念的说法办事,“毕竟我们做事要——”
“要有始有终,要真正解决问题,”涂念快舌快语,抢先一步说了出来,“对吧,知道了知道了,老是这一句话,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晏秋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走吧,去看看。”
这座实验中心深埋地下,地上是四十层的大厦。
两人沿着楼梯走到地下八层,在这里,有更多的白大褂,都戴着口罩,看不太清楚脸。不久前给程安抽血的人就在其中,还有好几个人围在一起,听着那个人在手中的屏幕指指点点,说着些什么。
两人凑近了,看清楚了他手中的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看不懂的折线图饼状图。
“因昨日抽血,1037身体较为虚弱,但各项指标正常,药物并未引起任何可观测到的不良反应。”
“今日血液分析出来了吗?”一个头上有零星白发,带着老式边框眼镜的男人开口问道,大概是其中的领头人。
“出来了,”另一个人将手中的电子屏幕连接到房间的屏幕上,上面是程安血液报告,其中几种物质加大加粗,混在一群密密麻麻的检验结果中异常醒目,“和之前相比,1037的血液中多了这几种物质。”不知他从哪掏出来一只激光笔,绿莹莹的激光在那几簇加大加粗的文字上来回游走。
“这几种物质是在1037服下药物后第三天出现的,在之前的试药者身上并未发现这几类物质。”
“这几类物质是当时在小白鼠身上发现的,能消灭疾病病原体的那几种物质吗?”实验做了太久,又冗长,领头人显然不能确定这几种物质是不是当时在小白鼠实验中偶然发现的有奇效的物质。
“是的,王教授,经过我们化验,确认是同一种物质,但是”负责化验结果的人顿了一下,“在那三类物质外,我们还发现了一类物质,之前从未出现过,至于它是不是对消灭病原体有效果还需要进一步检验,我们已经在加急检验了,但最终结果还需要三天才能出来。”他手中的绿色激光在其中一簇文字上来回画圈,最后重重地点下一个点。
“呵,果然是老鼠啊。”被称作王教授的人推了推有滑落趋势的眼镜,突然发出一声轻蔑的笑,笑声短促又刺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听得晏秋涂念浑身不舒服,轻轻地咬了下后牙,来缓解这道不明的生理性厌恶。
这道短促的笑声却像一根导火线,炸开了一室的严肃,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沿着老鼠两个字说着有的没的的玩笑。
晏秋伸手揽着右臂,上下滑动着,后牙咬得更紧了些,眉头也微微皱起来。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身体却先一步对这些听不懂的话表示了明晃晃的厌恶。
涂念微微斜了斜头,把晏秋的小动作全收在了眼底,冷不丁地开口道:“老鼠,就是程安。”
“为什么?”晏秋脱口而出。
“老鼠嘛,生活在下水道臭水沟里,整天看不见太阳,和程安这些一出生就只能在慈幼院长到十八岁,接受仅供他们工作的知识,然后送到工厂里,成为一个每天工作的不能停歇的工人,再稀里糊涂地结婚,可能会有孩子,最后惨死在某一处,可能是街道上,可能是家里,也可能是收容所,可不就是老鼠嘛。”涂念解释地云淡风轻。
晏秋反应过来,刚才全数收进耳朵里的话,那些生理性的厌恶,原来都是对一个鲜活生命的轻蔑和亵渎。
神者生性凉薄,人间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鲜少在意。
一切皆有命数,一切皆是因果。
可这一刻,关于老鼠的话题还在继续,一种想呕吐的感觉忽地涌了上来,晏秋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勉强强地压制下去:“你怎么知道的?”
涂念习惯性地抓了抓耳垂:“还能怎么知道,来人间瞎胡逛游知道的呗,他们都这么叫。”
不需要涂念进一步解释,晏秋也完全明了他们是谁。
之前月老殿集会时,管辖第三大陆的姻缘神曾经告诉她在第三大陆百分之零点一的人掌握着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
“那他们还能过上好的生活吗?”
“几乎不能了,第三大陆阶级完全固化了,穷人给有钱的打一辈子工,永无出头之日,”她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下恋爱几乎都成为数不多的消遣了,大家也都不相信爱情,不信咱们这种老掉牙的神仙了,所以几乎整日没有几分祈愿,清闲的很。”
“清闲还不好?”晏秋笑嘻嘻地拿了杯酒递到她手里,“之前忙得要死,我都想直接退休了,可惜年龄不够。”
“有时候我也觉得清闲了还不好,不过一闲下来,一细想,咱们这些姻缘神还是忙一点好,”她接过晏秋递过来的酒,嘟嘟囔囔道,“你说要是人间连个恋爱都不谈了,整日为着生计疲于奔命,多累啊,人间走这一遭多遭罪啊。”
“可不是嘛,1037也是走运,血液竟然和老板一样,也不用去工厂做苦力了,只需要躺在床上,试试药,什么都不用干,就养活住她们一家了。”
“你说说,哪个老鼠有1037这样的运气。”
“就是就是。”
老鼠两个字再次蛮横不讲理地闯进晏秋的耳朵里,把晏秋从几个月前的集会上拉了回来,那时候只当是闲谈的东西这样赤裸裸地展示在面前,晏秋的脸色不再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一丝难堪爬上眉头。
“怎么了,晏秋仙子?”涂念忽地喊她晏秋仙子,却不是往日一般晏秋晏秋地叫。
“没什么,”晏秋的脸色恢复回来,“就是挺唏嘘的,怎么人间就成这样子了呢。”
“你觉得你们身为仙者,没有尽到职责?”涂念一针见血。
被说中的晏秋心猛地哆嗦了一下,仙界虽与人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说到底,仙是仙,人是人,人间的走向无法被仙界把握,仙界也无需对人间负责。
饶是如此,在亲眼目睹一群人类轻蔑地称呼另一群人类为老鼠时,晏秋仍觉得身为仙者,好像难逃其咎。
“没有,仙界是仙界,人间是人间,”晏秋嘴上却是一副公平公正,“只是有点唏嘘罢了。”一声叹气,不似假意。
不想再听,不想再见,涂念和晏秋扭头走开,继续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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