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1/2)
番外3
冯霜是在林温温四十岁那年病逝的,那场病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那日林温温在城外的宅院里,逗弄着两个小外孙,消息传到她面前,她便马不停蹄往城中赶,传讯的人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病,只知请了医士后,老爷便叫他速速去寻三娘回去。
一路上林温温眼皮直跳,心口的地方莫名有股隐隐的疼痛。
下马车时,由于她太过慌神还扭到了脚,最后就这样一拐一瘸跑到院中,擡脚刚跨入门槛,就听见里间传来了爹爹的哭声。
林温温没有见到娘亲的最后一面,这成了她人生中最痛的遗憾,也让她陷入了许久的自责。
很多时候,再想起那日的事,她都忍不住会想,如果那日她没有出城,就老老实实待在顾府,或者干脆一早就来林府看望爹娘,也许,她就不会错过与娘亲的最后一面。
如今,看到年轻时的娘亲就站在身前,林温温仿若做梦般不敢相信,她抱着娘亲的腿,小小的胳膊用力收紧,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娘亲。
眼泪浸湿了冯霜的衣裙,女儿的哭声让她也不由心里痛了一下。
冯霜以为她是着了梦魇,一边揪着她耳朵,一边念着各种神仙的名字,要他们来庇护她的小女儿。
冯霜手劲儿大,揪得林温温耳垂烧红,可她并没有像儿时那样,缩着脖子往后退,反而整个人更加呆愣。
能感觉到疼痛,那便说明这一次不是在梦里!
林温温恍然回神,再次扑入冯霜怀中,这一次她抱得更加用力,许久都不肯丢手,将那一双眼睛当场便哭肿了,最后实在哭得没了力气,这才被冯霜拉开。
“你这孩子,就算不爱读书,也不能往死里哭啊?”冯霜一边埋怨,一边却又用温湿的帕子,极为轻柔地给她擦脸,“瞧你这出息,人家林清清就比你大不到一岁,人家现在都能写诗了!”
类似这样的话,林温温小时候几乎天天都能听到,她会伤心难过,也会生气懊恼。
可如今,再次听见这样的话,林温温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反而还觉得有几分亲切,她笑着冲冯氏点头道:“是啊,二姊就是有才华。”
冯霜动作顿了一下,蹙眉又去探她额头,见那额上温度正常,眉心便蹙得更紧,嘀嘀咕咕道:“这孩子今日怎么了?”
林温温又是咧嘴冲她一笑,刚擦干净的小脸蛋,又凑到了风霜怀中。
风霜叫李嬷嬷请来府上郎中,林温温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适,但总觉得精神会有些恍惚,尤其是她不能理解,明明她在同顾诚因在院中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说话,怎就一眨眼回到了林府,而她又为何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变成了孩童?
郎中过来诊脉时,林温温自不敢说实话,忐忑地坐在椅子上。
片刻后,那郎中捋着小胡子,说她没有问题,只是肠胃偏弱,多注意饮食便好。
林温温偏着头,看了眼身侧的冯霜,到底还是小声地询问出声,“郎中,这世间可有什么药,能让人……返老还童?”
冯霜一听,赶紧就对郎中道:“看,这孩子今日便是这样,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郎中笑着摇了摇头,先是回了林温温的话,说这世间没有那样的药,后又宽慰冯霜,说孩童有时候就是如此,喜欢胡思乱想,少听些怪力乱神的故事,等长大一些,便慢慢好了。
说完便含笑起身,林温温从椅子上跳下来,跟在他身后追到了院子里,又问道:“那可有什么东西,让人吃了以后会做梦,那梦极为真实,甚至还能感觉到疼痛呢?”
郎中脚步一顿,低头看着身旁的小人,无奈地又是笑道:“世间草药能致梦的的确不少,但如娘子所说的那种药,老夫闻所未闻。”
林温温还想追上去问,衣袖却被另一只小手拉住,“三娘子,你、你别这样了,夫人生气了。”
身旁小女娘的嗓音软软甜甜,林温温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向身侧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小女娘,眼睛逐渐眯起,随后很快面上闪过一丝喜色,“珍、珍珠?”
林温温已经有将近五年未曾见过珍珠了,最近一次见到她还是顾文茵的次子办满月酒那日,珍珠和牛单是从成都赶回来的,还带了荔枝给她。
在珍珠出嫁前,林温温一直以为她同青才会在一起,这二人当初在台州的时候,时常会在一起说笑,直到后来谈及婚事,珍珠亲口说出心意之人是牛单时,林温温惊讶到几乎说不出话。
“娘子不知,牛师傅其实人很好的,而且同他在一起,总会让人觉得安心。”
这是珍珠的原话,林温温觉得十分有道理,同时又恍然大悟,怪不得珍珠总在她面前提起牛单,张口闭口还都是夸赞的话,原本以为是顾诚因叫她这样说的,后来才知,那个时候的珍珠也是带了私心的。
牛单十八岁就当上了金吾卫,两年后被革职,十一岁的顾诚因拜师于他时,他二十有二。顾诚因与珍珠同岁,也就是说,牛单年长珍珠十一岁。
这个年龄差倒也不算稀奇,再加上牛单自幼习武,虽然看着糙些,但那身子骨的确比同龄人更加健硕,也难怪珍珠说同他在一起会觉得心里安稳。
原本林温温是打算让顾诚因去问牛单的,结果不等顾诚因开口,牛单倒是自己寻了过来。
他诚意十足,再三同她保证,不会让珍珠受委屈,林温温也不为难这二人,最后将身契还给了珍珠,还作为她娘家人,备了丰厚的嫁妆。
嫁给牛单后,两人便很少见面,顾诚因也彻底将帮派交回了牛单手中,牛单手下的人遍布盛安,他时常带着珍珠东奔西跑,珍珠每次遇见有趣的事,也会给她书信一封。
她不再以奴婢自称,而是与她姐妹相称。
她说牛单教会她骑马,在草原策马奔驰的时候,是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候,不仅如此,牛单也教会了她游水,还有些拳脚功夫……
林温温真心为她感到高兴,可也是真的很想念她。
她红着鼻尖,紧紧拉住珍珠的手,然不等她开口,廊上便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爹爹!”
林温温转身便朝廊上跑,林信弯腰直接将她从地上举起,随后便抱在了怀中,一脸忧色地朝冯霜面前走去。
“我家温温怎么请了郎中过来,可是哪里不舒服啊?”
林信的声音让林温温根本的酸胀感又重了几分,她伏在林信肩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娘亲那时是因为突发了心痹而离世的,在她离世之后,那个看似永远一副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父亲,却因忧思过重,久病在床,在三年后也离她而去了。
也是那时林温温才真正明白了,爹爹与娘亲之间的情谊,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平淡,他们爱得内敛,却也爱得深沉。
冯霜也快走两步迎了过来,对林信又说起了方才的事,“郎中说了,三娘没有事的,就是让她以后少看些话本子,多读点正经书!”
林信“哎呀”一声,慢悠悠道:“你不要这样着急啊,温温还小呢,书是读不完的,慢慢来便是。”
冯霜急道:“什么还小啊,她都快五岁了,人家……”
久违的争吵声,再次染湿了林温温的眼睫,林信看她哭了,便心疼得将她抱回屋中,让冯霜不要再叨念。
冯霜正要发火,却见林温温朝他们摇了摇头,一面抹泪,一面扬起唇角道:“没事的,你们吵吧,我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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